1、当我还是一粒草籽。偶尔一个战栗被风吹起,恰遇一场随缘的雨露。于是我被无辜地链接在这个世界。此时春正料峭。从此我开始以独有的愚蠢折磨世间的聪明。我像蚂蚁那样,搬动身边那些超过我体重十公斤的笨货;我像蜜蜂那样,以媚俗的舞蹈获得采食花粉的资格。先生说这样可以滋养亲密尘世的勇气,我俯首称是。但我足够的虔诚一再被神圣拒绝,差点让幽默失去了幽默的依据。我始终找不到蠢的诱因。而且我等待日落比等待日升的心情更为迫切。2、我时常狂飙但也毫无理由。我像一条无花的藤蔓,绿的发野,一年四季追着满坡的想象,并拒绝流风影响视觉。我沿着长满霉菌的黎明攀爬陡峭,我一望崎岖的山湾,就捏紧了我的半个梦。我的目标仅是找到自己,并举起,以到达平常日子里的平常层面。那,也许在某个宿命的断枝上悬有一钵斋糜,或者只是一声鸽哨尖利地响过。阳光是免费的,对于一张饿殍的脸和裸足;空气也是免费的,对于需要唱一嗓子的苦旅。3、我哭着大笑和笑着流泪的时候,使用同一种醉态蛊惑酒杯,我想与它同醉。我发现,作为一种色调的衬托,天空和四周都呈现着异乎寻常的欢悦与俊美,这让我担心我的纯粹被一种不祥的情绪所污染。当蛙鸣在质疑一片藕叶的失衡,我恪守的本真也在反观自问:居住在壳子里的人,因为永不要破茧?窝藏叛逆的灵魂,是为了躲避风尘?焚烧自己的骨骸,是想拒绝重生?我惶然找不到自己存在或不存在的理由——在这一堆狰狞的缤纷里!如果来自白昼的阴影继续复制的话,我还能抵御黑夜的沉沦么?4、在别人的追光灯里我花脸的扮相很出色,可是每朵晨曦都清晰无误地把我类属于青衣。其实,我独处的时候,多是一袭花衫舞自己。所以我在城墙上公示的面貌显然被伪饰,相比这个后天命名所囊括的实质内容。唉,天知道,我仅是一片叶的真实和简单:我选择懵懂的季风伴歌,是在炫耀我的含香;我依着一座高山轻寐,只是想利用一下自己的弱;我朝圣的千年苦渡,是为灵魂寻找皈依;我遗落在红尘的一行不舍,都要缘于一条水波的指引。5、由于住在一个夹缝里,我听不到自己的呼吸。但我本能地看到,许多不同颜色、不同质地的人面,用三角板一样的表情说着费解的念白和俚语。而他们标榜的通俗让我难以通俗,最头痛的是我学不会人人都会做的简易算术题。比如一加一等于几。就像我遍寻人间,至今无一人能懂我发自胸腔的一声歌哭。6、思考是命运惩罚我的一种魔法,作为女人。我因思考而发现秘密的毒,发现一些不能揭穿的谜底,进而堕入痛苦的深渊。直到某日,关心我的人们也许悲哀也许欣喜地发现,已经不能从极度的清醒里救赎一个白痴了。我被判定失了韵律,额头上注着“智障”二字。在一堆绝顶聪明的头颅中,我成为一个残缺不全的病句。悲壮的风绕过我的时候,没有留下谶语。所以我的思想至今处于生死未卜。鉴于整个世界愤愤不平的质疑和嘲笑,我开始惧于公正参与的思考。可是,可是啊,我的灵魂还在!而且,而且它非常非常的固执!7、从一出生我就成为孤儿。被芳园遗弃的结果,是永远在别人凋败之后再遭遇更严重的摧折,我因过于暗淡一直被世界的光华忽略。却逃不出凋谢的劫数。一个人的晚餐很有情调,但要伴着昏黄的烛光唱断余生,直到归零——这些我都知道。既然一切计算都会被清空;既然轻风不与流年佐证;既然麦花和柳絮的发生都不能更改;那么,我索性就斗胆活成一树枝叶婆娑!而对于一个旖梦,霜染的烟霞会如何赋歌?我的枝叶婆娑、我的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