闷热的夏天,热浪一波一波翻卷着。好想有场雨,暴风雨也罢,轻柔细语也罢,只要能驱逐头顶的火球,都是好的。多么希望有一片乌云,从头顶飘过,哪怕只是短暂的停留,深情的一瞥,也足以浇灭心中的烦躁与不安。昨天,天空来了一团乌云,它像心中期盼已久的恋人,在我抬眸的刹那,向我的窗口走来。我激动得直奔乌云的方向,哪怕一秒,我也等不及。当我一只脚还在门槛内,突然,什么也看不见了,换了人间。只见,风追着雨,雨赶着风,像盛开在海里的风浪,一瞬间,淹没了我的视线。隔着时空,我依然看到了唐朝诗人齐己笔下描写的景象,“四郊云影合,千里雨声来。尽洗红埃去,并将清气回。”简单的十六个字,若黑云翻墨,浑然天成。那一刻,我仿佛知晓了苏东坡为何将书斋名曰“喜雨斋”,想来,他一定对雨有着别样的情怀,因此雨令情生,令意改,在他的诗词里我们寻觅到了一种酣畅淋漓的快感,感知到了“殷勤昨夜三更雨,又得浮生一日凉”的透心惬意。张潮云:雨之为物,能令昼短,能令夜长。听雨,是一种情趣,是一种情调,是一种造境,更是一种无拘无束的精神漫旅。窗外的世界仿佛一幅大写意的泼墨山水,恰如“雷声千嶂落,雨色万峰来”的豪情万丈,观之令人心潮澎湃。一直以来钟情于写意画的点线效应,或渴笔淡墨,或焦墨勾勒,或水墨渲染,看似漫不经心的线条不留痕迹地勾出内心深处的创境。那神似形非的艺术神韵,需要一颗怎样的玲珑剔透心啊!不论是写意还是写作,我们都追求一种形简意丰。正如明代徐渭题画诗曰:“不求形似求生韵,根拔皆吾五指裁。”若深得其旨,我想,“敏锐”和“敏感”是并蒂的姐妹花。唯有敏锐的观察力,才能捕捉瞬间的视觉冲击,进而深度观照,真切把握客体外貌实态,然而,细致入微的观察只能停止在对物象描摹的层面。如何昭显外物的气韵和神态呢?在雨的漫思里,脑海里浮出一对关系——思维与存在。哲学,理论化、系统化的世界观,我找到了问题的出口。无论是我们的具体感觉还是抽象思维,正因为有了敏感的触点,在对事物的外部现象正确反映的基础上,对采集的信息进行一系列的能动操作,筛选、判别、排列、分类、变相、转形、整合等。对客观存在的再创造过程中,融合佛家的“物随心转,境由心造”,也就是自我的体悟和态度。这样,作品才能达到或浑成或奇纵的艺术效果,超越实体的外在。应目会心,表现内心世界的意态神韵。喜欢雨,因为它的随性,恰如随心的笔墨,恣肆汪洋,意不在似。本是一个爱雨的女子,痴痴地认为雨季是个最投入情感的季节。伫立窗前,人与雨帘在同一个层面上,流动着如水的情绪,心与雨的在无声中互动,在虚静中仿佛看到了老庄无为哲学的内敛。灵动的水墨在玻璃上划过,似山非山,似水非水,极尽婉转缭绕之态,流动着,流动着……淡雅与浓重相得益彰,别构一种灵奇,气韵逼真,愈看愈感心旌摇曳,美的意境撞击着玻璃,不知不觉间穿透滂沱的雨幕,唤起心灵、情感、审美的沟通与共鸣。在似是而非的迷离醉影里沉沦,不知何时,雨已停了。疏帘外,树叶上,花瓣间,藤蔓上……缀着欲滴的水珠,似朝露,似珍珠,在叶的尖端颤动着,颤动着……清澈的微笑,流动的姿态,仿佛在歌唱,在吟咏,在曼舞……那泛起的光晕几乎让你睁不开眼睛,在水灵灵的世界里,心中那一星点的淡紫的灵光水滴,不着一丝尘痕,一派澄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