冬天的颜色是雪色,我一直都这样认为。窗外终于堆起了雪花,世界便真的宁寂起来,拒绝了尘间所有的喧嚣,侧耳间只听到雪落窗前时簌簌的声响,心彻底地安静了,其实此刻我只需要一盏烛火,在忽明忽暗的闪烁中看夜色的亮白。雪是冬天永恒的主题,如同爱是人类永恒的主题一样。雪是冬天的灵物,爱是人间的纯美。人于红尘甘愿为一种审美长途跋涉,尽管捧在手心的时候,化了,却也着不虚此行的无限感慨。对于雪的渴望,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对于纯洁的渴望,对于不染纤尘遗世独立的渴望。如果没有了这些渴望,那么人活着还有什么意义?其实很多时候我们都不明白。雪造访大地的时候,才提醒我们生命需要抛弃污浊,换取洁净的灵魂。人们欣赏着美丽的雪景,举起手中的相机把美丽定格成一幅幅画面,我却做了匆匆的过客,只取了一瓣晶莹于掌心,等她静静化去,美丽便在刹那间完成了她的姿态,进而永久地住进了心灵的屋宇。赏雪,其实赏的是一种心情,深深浅浅的痕迹中寻到的也是一种心情,尽管有时候这样的心情离我们已经很遥远,然而雪正用纯真的愿望拉近心灵与身躯的距离,雪绝对是天地间不可缺少的精灵。坐在雪夜里想起《世说新语》里的王子猷雪夜访友的故事:“王子猷居山阴,夜大雪,眠觉,开室,命酌酒,四望皎然。因起仿徨,咏左思《招隐诗》,忽忆戴安道。时戴在剡,即便夜乘小船就之。经宿方至,造门不前而返。人问其故,王曰:‘吾本乘兴而行,兴尽而返,何必见戴?’”在我看来王子猷访友,访的何尝不是一种心情。宋代王安石曾欲访杨德逢,仿效王子猷中途折回,并写下一诗“乘兴出院过石桥,兴尽即返何寂寥。当年子猷大雪夜,小舟独访戴安道。”如果说王子猷当年是乘着酒兴,那么王安石则是再版了王子猷的风度心情。我们呢?恐怕早就难寻这样的闲情,再版的心情也早就了无踪影。只有雪一如既往地下着,从魏晋的风度里走来,延续着她的纯清,明智。我们走过雪地时留下的脚印,踩踏着雪的晶莹,继尔又被雪再一次覆盖,换成一片洁白,周而复始间雪覆盖的不仅是脚印,更是我们在行走时不慎遗留的污浊,人生的轨迹就这样若隐若现于历史的长河,身外之物也会渐渐抛开,被无形的雪渐渐掩埋,其实大地始终是白茫茫的,从来未曾改变过它的初衷,改变只是我们的心情。